咒罵聲傳來，丫鬟以團扇為慕容夫人扇風，低聲道：“夫人，接下來您打算怎麽辦？”

“先去威王府同威王道別，然後快馬趕回慕容家，燁兒一人可壓不住慕容家那些老家夥。”慕容夫人沈聲言罷，擡眼看了眼叫罵聲傳來的方向，唇角勾起一抹淺淺弧度。

曾經，她以為慕容覆是她的良配，以為自己如好姐妹佟兒那般幸運，能夠飛上一棵讓自己安心棲息的高枝，後來戰爭打響，她才發現她們姐妹二人其實都是不幸的。

威王是個合格的將軍，但不是個合格的夫君，他保護了國家與百姓，卻沒保住佟兒，甚至連所愛之人留下的唯一血脈都沒保護好，沒有教導好。

這件事，成為了梗在她心頭的刺，無人能夠理解她與佟兒長達二十年的姐妹感情，更無人知曉，佟兒的死訊傳來後，她有半年的時間都在以淚洗面，險些將一雙眼哭瞎。

所以，她這些年鮮少與威王往來，一來是因為好臉面，不願叫威王知曉她的難處，更不願叫慕容家借機攀上威王，二來是她放不下佟兒的死，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因此怨上威王。

但事實證明，佟兒比她要幸運很多，至少她離去後，有人掛念著她，有人為她永遠空著半張床榻，再容不下第二個女人，而她與佟兒相反，明明還活在這個世間，身邊人卻在盼著她離去。

不過好在她這人多情也無情，雖然曾經愛慕慕容覆，可到底沒有陷太深，不僅做到了及時止損，還保住了自己的孩子，沒讓自己的孩子為那一對狗男女毀掉。

“夫人！”丫鬟雙手將人扶上馬車，隨後緊跟著行了上去。

“駕！”車轍滾動，向著城內行去。

約莫兩刻鐘後，馬車越過外城在威王府門前停下。

慕容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行下馬車，儀態端莊地行入威王府。

恰在此時，牧錦風有事出門，見慕容夫人，當即出聲招呼道：“範姨。”

他喚的範姨，而不是慕容夫人，親近之意不言而喻。

聞言，慕容夫人先是一怔，繼而受寵若驚道：“牧小世子折煞民婦了。”

聽得婦人這麽一說，牧錦風倒也沒堅持，只是溫和道：“這是我爹吩咐飛，他老人家說，您與我娘關系好，讓我對您敬重些，別總擺譜子。”

他對自己的親娘毫無印象，自然沒有感情基礎，更別說什麽結拜姐妹。只是作為小輩，當有的尊敬他一定會給，尤其是在知曉當初慕容芃與他的姻緣是眼前這位範姨親手毀的後，他心中便對對方多了幾分親近感。

“牧小世子為人甚是謙遜，哪有威王所說的擺譜子。”慕容夫人失笑，慈愛地看著身前高大英武卻依舊帶著滿滿少年氣的男子，恍惚在他身上瞧見了摯友的影子。

很快，她收回目光，亦將不當有的思緒收回：“牧小世子這是要去哪呢？若有正事要忙就快些去吧，莫要因為我耽誤了。”

“那我就先走了，範姨好生休息。”牧錦風頷首，大步行出威王府。

慕容夫人目光隨男子移動，直到人上了馬車，這才轉身快步朝主院方向行去。

趁著現在時候尚早，她早些同威王辭別，早些趕路，不定能趕在明日天明之時抵達下一座城。

然，等到了主院方知，威王一個時辰前被急召入宮了，短時間內怕是無法回府。

見不到本尊，慕容夫人不好貿貿然離去失了禮數，當下只得在主院內等候，以免錯過告別的時機，而這一等，就等到了晚上。

夜深，半圓的月亮躲在雲後，只露出淡黃色的一塊園角，散發著黯淡光芒，若非仔細找尋怕是無法瞧見。

與月光黯淡相呼應的，是萬裏無星的一片漆黑，整個天幕沈浸在一片沈沈死氣中。

夜空之下，京都城內燭火通明，越是往內城走，燭光越是密集明亮，竟是讓人產生分不清天與地的錯覺。

究竟是天上無星，還是天與地顛倒了，人間繁鬧的模樣其實是天上仙人游玩的盛景？

皇宮內，禦書房亮著通明燭火，窗戶紙上投落著幾道高矮參差並不明顯的人影，或蒼勁如竹，貴氣逼人，或挺拔如松，堅不可摧。

“咳咳咳！”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自禦書房內響起，牽動著門外守衛的心。

牧石松深深擰著眉頭，彎腰為皇上順氣，沈聲道：“陛下近日龍體抱恙，若是宮內禦醫與宗凡皆束手無策，不若將醫聖召回京都？”

“醫聖去燕國了。”下方傳來聲音，赫然是牧錦風出言回答。

“醫聖去燕國了？”牧石松眉頭擰得愈深，語氣多了幾分怒意：“這個時候他去燕國作甚？”

燕景兩國方停戰不久，燕帝俯首稱臣的信件還未送入京都，局勢要想徹底穩定下來，還需得花費不少時間與心力，若是在這個時候控制不住皇上的病情，叫燕國人聽得風吹草動，怕是少不得麻煩。

這個醫聖，當真是游山玩水游糊塗了。

“這個……”牧錦風斜眼深深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側的懷王，隨後據實答道：“燕國二皇子死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聽得這一消息，牧石松不免有些震驚。

燕國太子於半年前戰死南疆，燕軍至此一蹶不振，潰不成軍，正因為如此，燕國二皇子不得不再度提出兩國停戰修和。

原本最開始，皇上的意思是讓他家小子與燕國二皇子就兩國停戰一事談判，奈何他家小子就是匹脫韁的野馬，別人眼裏建功立業撿肥差的事他瞧都不多瞧一眼，把事情丟給李大人，自己馬一拍，打道回京。

燕國二皇子貴為皇子，見與之和談的只是區區一名副元帥，官職不過從二品，不由大為惱火，燕軍上下亦是憤慨。也正因如此，和談一事才會進展緩慢，直至七日前才有了結果。

那個時候，燕國二皇子還好端端地活著，怎麽現在忽然就死了，還與醫聖入燕國有關，難不成這裏面有什麽他不了解的內幕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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